第六章 胧叶

盛康医院地处城市二环，巴掌一点大的地方，住院楼和门诊楼并排而立，只在中间留出一条停满轿车的水泥路，两边栽着几棵半死不活的绿化树，其余建筑扎堆堵在门诊楼后面，灰扑扑的像是上世纪的手笔。

病人如果想要散步，麻烦出门右转，隔壁中西结合医院那地儿宽敞，撒开脚丫子狂奔都没人拦着。

许易身穿淡蓝色病号服，迈着方步晃到一片阴凉的草地。

左右无人，只有两坨疑是粪便的玩意堂而皇之的落在草间，味道不咸不淡。

他每天都要花点时间调理五脏六腑，其实这事完全可以在病房完成，只是他怕吓到病友，被院方捉去切片事小，若是转进郊区二医院，都没地说理，毕竟精神病的定义界限模糊，全凭医生心意。

调息过程重复又枯燥，无法通过食气摄取灵力，气海依旧死寂，不见半点起色。

草地边缘踏入第一只泰迪的时候，许易拍开尘土，又移到花台静坐沉思。

炼宝诀的副作用，经由灰银制作的凡器弥补，将会极大减少寿命的损耗。

食气法虽为古仙修法，缺陷仍旧不少，除去最基本的呼吸坐卧，不到先天境界之前，都有透支性命的意思。

其实绝大部分古法皆有类似的问题，譬如全真和正一的内外丹道，和那套大吹特吹的理论，“炼精化气，炼气化神，炼神还虚”。

丹道最高境界是阳神。

阳神类似魂魄，不过可以脱体而出，瞬息千里，也能聚成形，散成气，虚实不定，谓之炼神反虚。

此道炼精合气皆用于养丹，即便反哺肉身也只是维持，内丹还需要供给炼气合神之用。所以丹道乃是奇兵捷径，其中风险极大，虽然属于另类长生法，但是身陨道消的风险远高于食气。

食气法入道之后就是淬体，摄取的灵气全部用于炼形，对生命的补益远大于损耗，最后达到肉体长生的境界。

因此制作灰银必须立即提上日程。

想起灰银，许易撇了撇嘴，也不知道那条青蛇有没有追到胖子。

沾染香火和信徒愿力的灰银极为玄妙，香火可为衣，愿力可为刃，若是青蛇利用愿力点化灵智，那便真成精怪一流，以后前途无量。

除灰银之外，炼宝诀记载的法宝大都不易制作，不是需要铜精，就是需要银髓。

这里的铜精不是铜矿精炼，而是铜青（铜绿）的一种。有古书曰：金精是雌黄，铜精是空青，服空青反胜于雌黄。

而想找一件生有铜精的铜器，难度大约是噩梦。

银髓就是喜闻乐见的水银，常温极易挥发的有毒液体，市面上几乎见不到，正规购买渠道需要办理手续，还要事业单位给出证明。

两个字，麻烦。

挑挑拣拣，许易终于找到一件制作简单，威力颇大的凡器。

它藏在一众极难炼制的法宝后面，乍看之下，或许会一掠而过。

某种程度来说，它在古代的炼制难度确实非比寻常，堪比登天，因为真的需要登天。

它要一道七彩虹桥。

【胧叶】

你的感觉，它们会欺骗你——

材料：萤石、七彩虹光、云气......

灵性：弱

类别：主控制

法宝特效：色彩编织，七色光混合，可以幻化虚实难辨的物体。

胧叶是一件典型的幻术型法宝，效果类似全息投影，却更胜一筹，造出的虚像能以假乱真。

两者原理大相径庭，全息投影是把图像投射到载体上，实现立体影像。胧叶却是以云气颗粒为载体，虹光涂色，只要知识和阅历足够丰富，世上任何有色彩的东西都能幻化。

许易通过网络订购了一批萤石原矿摆件，价格不贵，十元一坨，看着像是大号浅绿色冰糖。

至于虹光，随手在路边抓一只小学生，就能获悉如何用三棱镜分解阳光。

第二天许易就收到大包小包的快递，全堆在值班室，杜红说什么也不让他拿进病房，说是为病人负责，实际是公报私仇。

中午，持续多日的雾霾终于破天荒的退散，阳光重新洒满大地。

“老头，去不去晒太阳？”许易拽着两瓶冰水，扛着小板凳，兴冲冲的跳下床嚷道。

赵老头捧着吃得圆滚滚的肚皮，耷拉着眼皮昏昏欲睡，根本不爱搭理他，外头阳光毒辣，从窗口望出去，路面热气升腾，行人都没几个，这时候还赶着出去，不是傻子也是二愣子。

许易也就随口一说，没等老头回答，就两步奔出房门，拐弯就不见了踪影。

一楼大厅空荡荡有些冷清，只在挂号处站着几个孤零零的人影。

他不以为意的跑了几步，突然背后响起一声惊讶的低呼：“许易？”

“恩?”许易脚下一顿，这道声音听着陌生，又透着几分熟悉。

他缓缓回头，背后俏生生的立着两个女生。

高挑的那位，五官倒也精致，就是妆色太浓，掩住了那点难能可贵的稚嫩，显得非常艳俗。

矮点的女生虽然不高，比例却很好，长的圆润白嫩，眼神清澈又慌张，鼻子小巧又秀气。

许易略一思索，笑道：“田琴？”

看他回忆的模样，矮个子女生莫名有些失落，轻声问道：“许易，你怎么突然退学了？”

许易没吭声，敷衍的扯了扯病号服。

“许易，你什么态度，田琴好心好意问你话，你瞎得瑟个什么劲？”

旁边高个女生看不下眼，怒气冲冲的站出来鸣不平。

闺蜜的心思，她怎么会不知道，田琴高一就暗戳戳的喜欢许易，只是别人成绩顶尖，皮相也生得好，无论走到哪里，都是众人瞩目的中心，正眼都没瞧过小姑娘，傲气得不行。

许易的心思早就窜到门外，根本没把她的话当回事。

他依稀记得这个泼辣的女生叫做黄小蝶。

“黄小姐，对吧？”许易偏头看向门外，烈日升到正空，正是修行的最佳时机，“我还有事先走了，改天再聊。”

话一说完，他抬脚就跑，完全当两人是空气。

“啊啊啊啊！”黄小蝶气得直跺脚，拉着闺蜜，咬牙切齿的说道：“田妞，你怎么会喜欢这种二愣子！”

田琴弱弱的低下脑袋，没敢搭话，她也觉得许易做得有些过分。

“两位小姐，对不起，打扰你们一下。请你们尽量保持安静，不要影响到其他病人，可以吗？”前台走来一个护士，笑得特职业，甚至微微鞠躬，仪态无可挑剔。

黄小蝶看着这张挂着笑脸的面皮，愈发生气，却又发作不得。

......